課業(yè)中斷秩序無存(五)
來源:濰坊晚報 發(fā)布時間:2023-06-06 11:02:23
劉金輝老師在吹簫,。田源 繪
“文革”來了,校長李邦卿遭到“批斗”,,差點挨上學生砸過來的麥克風,;“停課鬧革命”后,兩派學生為爭奪一處掛旗子的制高點,,差點大打出手,;沒人代為保管助學金,學生們拿來亂花,,幸好被數(shù)學老師發(fā)現(xiàn),,及時制止。不知不覺,,三年初中過去了,,15級的學生只讀完了初一的課程,畢業(yè)時沒有考試,,也沒有畢業(yè)證,。
初二延期開學
會場令人心驚
1966年7月,讀完初一,,放暑假了,。奇怪的是,,暑假結(jié)束,,學校也不開學。學校通知延期10天,,然后又延期10天,,這種反常其實早有“預告”。假期中返校那天,筆者聽到校圖書館里發(fā)出憤怒的聲音,,全體老師開會,,對幾個彎腰低頭的老師大聲地呵斥著。
總算回到了學校,,迎接大家的卻是停課“鬧革命”,。本該畢業(yè)的初三年級學生也被召回了學校,校園墻壁上到處是標語,,“文化大革命”拉開了序幕,。先是停課學習《十六條》,繼而“橫掃一切牛鬼蛇神”,,葉世超老師和幾位教研組負責人首當其沖成了“運動”對象,。接著是批斗“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”,整個校園沸反盈天,。全校師生大會上,,校長李邦卿被押上臺,彎腰低頭,,“一巾一盆”制,、鼓勵家庭出身不好的學生努力學習,都成了他“陰謀翻天”的“罪惡”,。他在學生中一手培植起來的積極分子沖到臺上,,揮起講桌上的麥克風,使勁砸向他的脖子,。這一下下去,,可有生命之憂,臺下膽小的同學嚇得閉上了眼睛,。危急時刻,,李述之老師走上臺來,他是烈士子弟,,根正苗紅,,平時在師生中人緣極好,是“運動”初期學校里的權威人物,,他輕聲說了一句“要文斗,,不要武斗”,這支危險的麥克風才停留在了半空中,。
兩派爭奪制高點
數(shù)學老師解爭端
前院教學區(qū)變得門可羅雀,,后院生活區(qū)卻成為主戰(zhàn)場,先是山頭林立地成立起各種“戰(zhàn)斗隊”,,又分為“保守派”“造反派”兩大派系,。葉老師成為“造反派”的負責人,,筆者卻站隊在他的對立面。有幾次校園相逢,,他駐足留步,,筆者看都不看他一眼地走了過去,一副誓不兩立的架勢,,背后傳來他一聲輕輕地嘆息,。
后院東大門是學校的制高點,門上的附屬物聳向空中,,有五六米之高,。一面“保守派”的旗幟插在了上面,“造反派”不干了,,非要換上自己寫有“東方紅”的大旗,,兩派戰(zhàn)友紛紛趕來,全校學生差不多全都聚集到了這里,,革命口號喊聲震天,。不由分說,兩派的領頭人迅速攀上大門頂端,,胸膛抵著胸膛,,眼看要把對方推下去,女同學在下面尖叫,。誰也沒想到,,數(shù)學老師徐延堂氣喘吁吁地趕來了,他的聲音大得驚人:“我建議,,我建議,,聽著,換上一面國旗好嗎,?”
這一招果然有效,。下面的同學讓開一條道,大門頂端的兩個人無聲地退了下來,。國旗找來了,,飄揚在東大門的頂端。在這群學生心里,,無論在什么樣的情況下,,祖國永遠是至高無上的。
助學金不再統(tǒng)一管理 掏錢買梨時被教育
也許是厭煩了無休止的斗爭,,初二下半年時,,運動相對沉寂下來。“保守派”被瓦解,,筆者與“戰(zhàn)友”成為受歧視的游蕩者,。助學金照發(fā),再沒有人替學生統(tǒng)一管理,,變成了自由支配的零花錢,。走出后院的東大門,就是雙楊店村的集市,。百無聊賴中,,筆者與幾個同學晃蕩到一個梨攤上,涎水直流,。正打算掏錢,,背后響起了說話聲:“要買梨嗎?”
是數(shù)學老師孫樹田,。入學初期,,孫樹田擔任過筆者所在的15級2班的副班主任,他在1957年的“反右派”運動中被定為“右派分子”,,從此少言寡語,,對誰都和顏悅色。這次語氣卻格外嚴肅:“知道助學金是干什么的嗎,?”許是為了緩和尷尬,,他轉(zhuǎn)緩語調(diào),出了一道關于梨的數(shù)學難題,,內(nèi)容大概是一群和尚去趕集,,碰到了一堆梨什么的,求和尚和梨的未知數(shù),。幾個學生都低垂著頭,,臉漲得通紅,乖乖地跟老師返回了學校,。
夜晚降臨,,學校沒有按時響起鐘聲,前院教室里晚自習的燈光早已熄了些時日,。一縷幽怨的簫聲遠遠傳來,,那是劉金輝老師在吹簫。他畢業(yè)于名牌大學,,遺憾的是出身于非勞動人民家庭,,自知身份敏感,作了運動的“逍遙派”,。
此后一段時間里,,筆者的中學生活就是在這種簫聲中度過的,留下了沉重的記憶,。如果有一天再見到劉老師,,筆者一定要問他:“那支竹簫還在嗎,?”
只讀完初一的課程 畢業(yè)沒有畢業(yè)證
1968年,在“支左軍宣隊”的主持下,,草草恢復了“復課鬧革命”,。沒有正規(guī)的課本,語文課學習的是各類報紙上批判“封資修”的文章,。老師偶爾暫時找來毛主席詩詞代替,,記得是一個紅色皮面的小本本。俄語課取消,,早自習變成了“天天讀”(讀《毛主席語錄》),。掌權的“造反派”不斷來找原“保守派”的同學談話,尋找“新動向”的對立面,,他們內(nèi)部更是四分五裂的斗爭不斷,,大部分時間還是用來“鬧革命”。
不知不覺,,三年初中過去,,要畢業(yè)了,13級,、14級和筆者所在的15級共三屆學生一起畢業(yè),。比之高年級同學,筆者還是幸運的,,本應該1966年畢業(yè)的13級同學在學校里整整滯留了兩年,。兩年時間,他們干了些什么,?說是畢業(yè),,沒有畢業(yè)考試,沒有畢業(yè)證書,。對于15級的同學倒是按部就班,,可只讀完了初一的課程,怎么算得上畢業(yè),?李邦卿校長正在掃廁所,,學校革命委員會“你方唱罷我登場”地換了三五次,畢業(yè)證書是無人簽發(fā)的,。筆者奔向“名校”的夢想徹底破滅了,,背上簡單的行李卷,心情低落地走出了校門,。一個同學要送筆者一程,,路上他悄悄地說:“葉老師的一份剪報資料還在你手上,讓你還給他,。”筆者一時陷入了惶惑之中,,資料早丟了不說,,三年間多次發(fā)生的尷尬,讓筆者真沒臉見他,。
走出好遠,,筆者才恍然大悟,老師在這樣向他的學生告別,。
責任編輯:邢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