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天地精神往來

□路來森

　　與其他散文集不同，王祥夫的《夜生活手記》,，所收文章多為長文,。文章不多，僅九篇,，卻各有側(cè)重,，從不同的角度展示了王祥夫?qū)ι?、文化、社會的獨特認知,。

　　《夜生活手記》側(cè)重生活情趣,，《中年風(fēng)景》談人生感悟，《讀書與寫作》《書邊漫筆》內(nèi)容如題,，《我漫游四方》談旅游,，《食小札》談美食，《梅花且三弄》談風(fēng)物,，《樂器的性格》談音樂,，《何時與先生一起看山》談友情。

　　因其是長文,，可見王祥夫豐富的想象力,，也更可見其知識的淵博和學(xué)養(yǎng)的豐厚，還能讀得出其文章那份汪洋恣肆的氣勢,。

　　王祥夫說：“我寫文章從不選擇時下的,、巨大的社會問題去寫，而總是依戀個人生存狀態(tài)和內(nèi)在愿望去寫,。”又說：“我常常愛想些奇里古怪的問題,，所以我的文章有瑣碎的傾向，不能從大的方面給人以力量,。別人在扭轉(zhuǎn)乾坤,，我則只能運石移土。”

　　“不選擇時下的,、巨大的社會問題去寫”,，并不等于不關(guān)心社會問題，恰恰相反,，王祥夫更關(guān)心的是經(jīng)過歷史沉淀的問題,，更關(guān)心的是具有普遍性的普世的社會問題。例如,，人性問題,、對歷史的思考和反思、對美食的不同認知,、對讀書和寫作的共性問題的思考等,。

　　至于王祥夫所說的自己文章的“瑣碎的傾向”，我認為倒是更值得贊許,。

　　我覺得,，王祥夫所謂的“瑣碎”，應(yīng)該包括兩點：一是素材的瑣碎,，二是文章表面上結(jié)構(gòu)的“散亂”,。

　　關(guān)于素材的“瑣碎”,，我們不妨以他的旅游散文為例。王祥夫漫游各地,，他關(guān)心的不是宏大的事物,、偉大的人物，而是如他所言：“令我激動的永遠是各種泥土和巖石,。我喜歡探討瓦礫和陶片,，遠山、土窯,、石磨和一眼又一眼永遠汲不盡的井,。”

　　其實，“瑣碎”,，又何妨,？“瑣碎”才是生活的本然，哪有那么多“驚天地泣鬼神”的事情出現(xiàn),？對于常人來說,，生活總是“瑣碎”的，“瑣碎”是常態(tài),。“瑣碎”的事物正是生活的細節(jié)所在，透過這些細節(jié),，或許能更好地認識事物,，認識事物與人之間的關(guān)系。在王祥夫的文章中,，“瑣碎”是“小”,，但它卻能“小中見大”。

　　至于文章結(jié)構(gòu)的表象“散亂”,，正可見其寫作的“隨心所欲”,，是思路構(gòu)成文章，而不是單純?yōu)閷懳恼?，而特意去營造某一種結(jié)構(gòu),。況且，他的“散亂”,，也只是枝葉的散亂,，其文章的總體思路還是異常清晰的。

　　我們不妨以《夜生活手記》一文,，為例,。

　　如果把一篇文章，比作一棵大樹,，那么,，“夜生活”就是這棵樹的主干,，主干上生長出分支：普通人的夜生活、作家的夜生活,、不同歷史時期人們的夜生活,、夜晚的讀書生活、風(fēng)雨之夜,、大學(xué)生的夜生活等,。而綴在這些“分支”上更加豐富的內(nèi)容，是書寫的具體的人和事,，以及由此而生發(fā)出的感慨,，或者說感悟，此可謂之“小枝小葉”,。然而,，正是這些表面看似“散亂”的“小枝小葉”，才構(gòu)成了文章的血肉,，使得文章飽滿生動,，搖曳多姿，給人一種枝繁葉茂之美,。

　　王祥夫的文章,，有突出的特點：多思，思考,、感悟,，紛然呈現(xiàn)。且這些感發(fā),，有根基,，不空洞，具有鮮明的個性特征,。但“個性”并非“怪論”,，其思考、感悟,，常常是建立在現(xiàn)實,、歷史、文化乃至哲思的基礎(chǔ)上的,，有著豐厚的思想內(nèi)涵,，所以說，“個性”的表述中,，表達出的卻常常是共性的認知,。重要的是，他的思考、感悟,，不是刻意為之,，也不作大段彰顯，而是珠玉一般貫穿在文章之中,，隨情隨性,，賦物生情，觸事有感,，在文思的流淌中,，思想的火花不斷閃現(xiàn)。

　　王祥夫喜歡喝茶,。他的喝茶,，不僅可以佐自己的文章寫作，而且還影響了自己文章的風(fēng)格,。他說：“我寫散文時總離不開茶,，總要泡一杯三月的新茶，在茶的淡淡青澀的味道里走進我的散文,，所以散文也總寫得濃烈不起來,。”

　　不“濃烈”好，淡,，卻淡中有味,，是一種值得一再品味的雋永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