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生帶不走的思念

◎張國良

　　我出生在臨朐的一個小山村，村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回憶,，一山一水都是情感,，尤其是那幾棵老槐樹，每棵都有自己的故事,，每片樹陰下都收藏著一段記憶,，這些故事和記憶在歷史長河中轉(zhuǎn)化成了文化，成為村民的精神家園,，安放村民們的心靈,。

　　我的祖先是從山西洪洞縣大槐樹遷徙過來的，想必是看中了這塊“玉帶環(huán)抱”的寶地,?；蛟S是老槐樹在他們心中的位置使然，祖先們搬遷過來后,，會在自家門口或村莊顯要位置栽上大槐樹,，承載他們對家鄉(xiāng)的懷念之情。

　　小村莊坐落在嶺頂?shù)哪蠎?，三面環(huán)溝,，北面向坡，整個村子呈半島狀,，形如壽龜,，村子就在壽龜背上。村里小道呈“王”字形狀,，南北街有三棵四百年左右的老槐樹,，最南邊一條街有兩棵古槐和石碾，以王氏家族居住為主；村西邊有兩棵古槐和石碾,，大部分是張氏家族居?。淮鍠|邊也有兩棵古槐和石碾,，蘇氏家族居住為多,。“古槐+石碾”成為搬遷過來居住的標(biāo)配。

　　村里最高大最挺拔的古槐是在十字路口旁的那一棵,，是王氏祖先栽下的,，樹高12米左右，兩個大人抱不過來,。濃厚密實的槐葉像一把碩大的傘,，遮住了炎熱的夏日，給村子帶來一片清涼,，時間久了,，老槐樹底下高低不平的青石板的表面早已磨得锃光瓦亮。而最具景觀特質(zhì)的古槐是南北街北邊的那棵,，槐樹主干向東彎曲,，樹干上層層疊疊的褶皺，像古代武士的戰(zhàn)袍,，從它干裂的斑紋里,，好像可以窺見它曾經(jīng)受了幾度歲月的滄桑。雖然樹干內(nèi)枯,，但它繁茂的樹冠依然把村里最大的一塊平地覆蓋過來,，后來這里就慢慢成了村里的“經(jīng)濟文化中心”和“信息集散地”,。這些古槐,，守候了幾代人的成長，見證了時代的變遷,；這些古槐,，陪伴村里人走過了無數(shù)的春夏秋冬，每一代人在槐樹下都有不同的記憶,。

　　我離開家鄉(xiāng)45年了,，在城市里偶爾也會看到只有樹干沒有樹冠的老槐樹，我心里總是很難受,，就自然地想起家鄉(xiāng)的老槐樹,。是啊，近半個世紀(jì)的時間,，村里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，原來的房屋不見了，剩下一棵古槐矗立在那里。每每浮現(xiàn)這番景象,，童年的回憶與無盡的鄉(xiāng)愁就一并襲上心頭……

　　兒時的我,，伴著這棵古槐長大，它陪伴我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,，留下了美好的記憶,。二月二龍?zhí)ь^，萬物復(fù)蘇,，老槐樹吐出新綠,，脫下棉襖的小伙伴開始爬到樹上嬉耍。五月槐花開了,，一簇簇的小黃花散發(fā)出淡淡的槐香,，彌漫在整個小山村。進入盛夏,，古槐樹下落英繽紛,，而樹上留下了一串串的槐米，到了成熟的時候我便爬上槐樹幫母親采摘槐米,，曬干后當(dāng)藥材出售,，母親還會留下一點炒成槐米茶喝。夏日的夜晚,，老槐樹下更是熱鬧非凡,，小伙伴們“嘰嘰喳喳”圍著老槐樹做游戲、捉迷藏,，爹娘叫好幾次才戀戀不舍地回家,。到了冬天，樹皮凹凸不平,，斑駁若龍鱗,，樹側(cè)枝亦如歷盡滄桑的老人臉上的皺紋，光禿禿的樹枝上挑著幾串槐角在寒風(fēng)中搖曳,，樹頂上的喜鵲窩格外扎眼,，讓我總想爬上去探個究竟，但老人厲聲告誡：古槐洞里有蛇不能上去,。也許老人從安全角度考慮嚇唬小孩,，但沒搗毀喜鵲窩成為我兒時最大的遺憾。

　　常說“大樹底下好乘涼”,，到了盛夏,，村里的槐樹成了人們茶余飯后談天論地、納涼休憩的好地方,，或搖蒲扇,、或搓麻繩,、或納鞋底，還有的躺在涼席上拉呱,。時常有鐵匠來到古槐下支灶,，給村民打造鐵鍬、鋤頭,、鐮刀等農(nóng)具,，“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”的打鐵聲和手拉風(fēng)箱發(fā)出的“噗—噠—”的聲音交織在一起，加上鐵花四濺的場景,，令人難忘,。時常有鄉(xiāng)村貨郎來到大樹下，叫賣針頭線腦小用品,，還有來到大樹下賒小雞的,，秋天再來到大樹下要賬……

　　當(dāng)我再次用手撫摸村里的老槐樹，她那干枯遒勁的枝干努力伸向蒼穹,，盡情展示歷經(jīng)風(fēng)雨滄桑的堅韌與挺拔,，用最孤傲和倔強的身姿，不低頭不畏懼,，頑強而勇敢地活著,。在我要告別轉(zhuǎn)身的剎那間，心里涌起難以割舍的離愁別緒,。我知道,，老槐樹將是我今生一個帶不走的思念。正如歌詞所寫：風(fēng)雨中一棵不老的樹,，你身邊走過來我的先祖,，不散的魂呀擎天的樹，你的根須是我們共同的家譜,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