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鄉(xiāng)辦學傳畫藝 困頓之中見精神
來源：濰坊晚報 發(fā)布時間：2022-12-27 10:41:06
陳壽榮作品《萬里金鵬》
青島市中學教學研究會美術(shù)組同志合影（前排右一為陳壽榮）
1978年陳壽榮（右）在青島與李苦禪合影。
陳壽榮《泰山經(jīng)石峪集聯(lián)》題跋
陳壽榮回到故鄉(xiāng)濰坊，參加了同志畫社最后一次畫展,。他挑頭成立了慮遠閣畫廬,，這算是濰縣最早的一所國畫?？茖W校，繼承丁東齋的衣缽，為傳承祖國的美術(shù)事業(yè)而培育人才。“文革”期間,，他以畫鷹寄托志向，初步找到了一種獨特的畫鷹方法,，以篆隸書法畫鷹,，往往筆之所到，意趣橫生,，蒼勁圓磐,，窮極萬態(tài)。
陳壽榮受邀參加畫展 丁東齋一席話引深思
陳壽榮從北京學成回到家鄉(xiāng)時,，正趕上同志畫社舉辦最后一次畫展,。
濰縣同志畫社由丁東齋,、丁叔言、郭蘭村等人于1922年共同發(fā)起成立,，旨在集合同道,，觀摩研討，收藏雅集,、公開展覽,。畫社提出了“取其精華,，棄其糟粕,，繼承優(yōu)良傳統(tǒng)，發(fā)揮各自特長,，以圖振興國畫藝術(shù)之大業(yè)”的社團宗旨,。同志畫社堅定地選擇了重振國粹的藝術(shù)立場，并定期展覽雅集,、出版畫冊教材,、發(fā)展美術(shù)教育等社團活動，迅速擴大了其在山東地區(qū)的影響力,，而且群體性的審美追求和藝術(shù)活動對藝術(shù)家個體的思想和創(chuàng)作的影響尤為明顯,，在濰坊逐漸成長起來一批年輕藝術(shù)家。
當時郭蘭村聽說陳壽榮回來,，便邀請他參加畫展,。陳壽榮把在北京個展中賣剩的全部作品都拿出來，讓郭蘭村代為挑選,，并向他請教,，郭蘭村隨即又與陳壽榮相約到丁東齋處。談及書畫學習,，丁東齋告訴陳壽榮說：“其實大凡文學藝術(shù)上的事都可以自學,。譬如我在廣文上課，考慮到繪畫的實用性,，不能不教圖案和炭筆人像,，可這兩項我都不會，為了教,，我自己先學,，這都是自學，不但學會了,，我還編印了圖案畫范和炭畫人像講義,，發(fā)給學生，學生的成績也還可以,。誰說不能自學,？”
郭蘭村這時便笑說：“可是我沒學炭筆人像,，學生問起我，我就只能說不會,。”陳壽榮望著郭蘭村,，不知他這是從何說起。丁東齋就笑說：“你不知道,，在我病了的時候,，叫蘭村去替我上了一個禮拜的課。我從來不因事或因小病請假,，那幾天是實在去不了,，虧了蘭村。”
郭蘭村聽了,，趕忙陪笑說：“可是我不能像老師教得那樣好,。”“你以后會漸漸好起來的。”丁東齋說,。“再好也好不過老師,。”郭蘭村此話一出，就被丁東齋嚴肅地打斷了：“這是什么話,？青出于藍,，冰寒于水，后者必須超過前人,，如果你永遠不能超過我,，那我教你還有什么意思？”
青出于藍,，冰寒于水,。這次的討論，被陳壽榮記在了心里,。
挑頭辦慮遠閣畫廬 名家攜手培育人才
1938年2月,，幾位國畫家為擺脫日偽對教育的控制，由陳壽榮挑頭,，在濰縣城北門大街租賃了空屋5間,，辦起慮遠閣畫廬。
這算是濰縣最早的一所國畫?？茖W校,，辦學的畫家多是同志畫社丁東齋的弟子。慮遠閣畫廬繼承丁東齋的衣缽,，為傳承祖國的美術(shù)事業(yè)而培育人才,。大家公推陳壽榮任校長兼教人物、花鳥,，郭蘭村教人物和走獸,，徐培基教山水,，郭味蕖教花鳥，王樂軒教走獸,，于希寧教花鳥和篆刻,，郭志先教書法，完全是義務(wù)教學,。畫家們還以合作書畫的方式教學：由郭蘭村畫佛,，徐培基配松，郭味蕖補坡,，于希寧添竹,，王樂軒題字，合作畫成《松蔭古佛圖》等,。這樣教學如同名演員演戲,，可謂各顯其長,，相得益彰,。陳壽榮講課最重實效，教畫人物先教畫人體各部位,，再綜合教畫整體的人,，最后教畫人物動態(tài)，使學子大受教益,。
像陳壽榮一樣,，一大批年輕的藝術(shù)家在七七事變后從全國各地返回家鄉(xiāng)，在中小學擔任美術(shù)教員,，同時組織抗日劇社,，排演抗戰(zhàn)街頭劇，啟迪民眾求存保種的愛國熱情,。他們是濰坊美術(shù)教育興起與發(fā)展的直接受益者,，學成之后，又同老師們一起推動了濰坊的美術(shù)創(chuàng)作和教育的繁榮,。
提起這段歷史,，濰坊市博物館館長黃可說：“正是因為有了陳壽榮等一批藝術(shù)家，才有了濰坊近現(xiàn)代的藝術(shù)繁榮,，是他們?yōu)?lsquo;中國畫都’打下了堅實的基礎(chǔ),。”
自費出版恩師作品集 陳壽榮現(xiàn)象添光彩
陳壽榮一生都在為家鄉(xiāng)濰坊貢獻力量。1979年,，他惜別教壇,，應(yīng)濰坊工藝美術(shù)研究所之邀，負責風箏的設(shè)計,、繪制,，先后奉出“飛鷲”“風凰”等40余件精品,，為濰坊國際風箏都力添重彩。
先師回眸應(yīng)笑慰,，擎旗自有后來人,。近現(xiàn)代以來，包括陳壽榮在內(nèi)的一大批書畫大家,，鋪砌了濰坊“金石之都”“中國畫都”“東亞文化之都”的基石,，濰坊這座城市也守護傳承了書畫大家的遺風。
2016年9月16日,，是陳壽榮誕辰100周年的日子,，那一年，張大功為紀念陳壽榮,，自己出資13萬元出版了《陳壽榮詩書畫印精品集》,，與電視臺合作拍攝了三集電視專題片《百年壽榮》，在十笏園名家作品展示館舉辦了“金石壽永”紀念陳壽榮誕辰100年詩書畫印大展,。近幾年,，他又出資收藏了陳壽榮的書法巨著《狂草雙百》《泰山經(jīng)石峪集聯(lián)》及繪畫、書法,、篆刻,、書籍、扇面等作品,，不斷充實著陳壽榮詩書畫印陳列館館藏,。陳列館在近20年的歷程中，集中收藏了陳壽榮的詩書畫印作品800多件,。
近年來,，市委宣傳部、市文化局,、市文聯(lián)主辦,，市博物館舉辦了一系列紀念陳壽榮詩書畫印展覽，為市民和廣大書畫愛好者呈現(xiàn)了一場場精美的藝術(shù)盛宴,，還發(fā)行了《陳壽榮印譜》,，組織陳壽榮藝術(shù)研討會等紀念活動，深度挖掘,、解讀宣傳了陳壽榮的藝術(shù)造詣和崇高品德,。
這一系列以緬懷陳壽榮為主題的活動以及折射出的文化現(xiàn)象，業(yè)界稱之為“陳壽榮現(xiàn)象”,。群眾自發(fā),、自愿、自費、自覺的紀念活動情真意切,，豐富多彩,。展覽相繼開幕，四部畫(印)集陸續(xù)出版,，以春翁藝術(shù)人生為主題的媒體專稿,、紀念文章和電視片不計其數(shù)，這位生前名氣不大的“地方畫家”,，被正名為中國畫壇“詩書畫印通才大家”,，充分展現(xiàn)了陳壽榮藝術(shù)的生命力和影響力，為濰坊這座歷史文化名城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,。
畫鷹寄托鴻鵠志 愈發(fā)勤勉工畫藝
1957年反右運動開始,，陳壽榮因曾在國民黨抗戰(zhàn)部隊服役半年，被定為“中右”,，受到不公正待遇,，“文革”期間，他屢遭批斗,，多次被抄家,，收藏的大量文史資料、名人字畫被抄洗一空,。在這期間,，陳壽榮詩云“愈逢困境愈狂沖”，自治“詩書畫印,，苦學一生”章為座右銘，在藝術(shù)天地里默默無聞地勤苦耕耘,。
“不惜歌者苦,，但傷知音稀，愿為雙鴻鵠,，奮翅起高飛,。”這是陳壽榮當時內(nèi)心世界的真實寫照。陳壽榮畫鷹是有特殊寄托的,。他失去了各種被發(fā)現(xiàn),、被重視、被賞識,、被正確評價的機會,，也失去了本應(yīng)到更高的藝術(shù)領(lǐng)域去馳騁、創(chuàng)造,、施展才能的機會,。
他在青島一所學校執(zhí)教，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辛勤創(chuàng)造著。他在無人認識其藝術(shù)真價的漫漫征途中,，畫了那么多振翼凌云雄姿勃發(fā)的鷹雕,，正為表現(xiàn)他不甘屈辱的一腔孤憤和奮發(fā)之思。
1979年,，老師李苦禪到青島,，陳壽榮把他畫的鷹拿出來請教。李苦禪看了配景后說：“松樹畫得好,。”但看了飛鷹,，卻沉默不語。過了許久,，李苦禪才說：“春甫,，你是有杰出的天分，不懼怕創(chuàng)作飛鷹的難,，其志可嘉,！不過看古人畫鷹，多取靜勢,，為什么,？靜勢易工，而飛勢難畫,，不畫飛鷹,，是藏拙之一啊,！”
一席話使陳壽榮吃驚不小,。難道畫家都要走“藏拙”的路嗎？難道他所教授的學生,，也要跟著他亦步亦趨嗎,？齊白石有言：“師我者生，似我者死,。”苦禪先生學白石,，難道獨獨不記得這兩句為畫的箴言嗎？
李苦禪走后,，陳壽榮思考了很多,。他首先想到的是，被老師否定,，那他是否還能繼續(xù)這么畫下去,，老師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提出中肯建議，是否畫飛鷹就是一條注定難走又失敗的道路,。
陳壽榮又遍數(shù)歷代名家,，想想那些后來有定評有公價的畫品畫法,，是否也有被否定的評價。
陳壽榮首先想到的是在濰縣為官七載的鄭板橋,。他的竹子所謂“曠世獨立,，自成一家，然而不是也有人說他“橫涂豎抹,，未免發(fā)越太盡”嗎,？連鄭板橋的畫都可以被人否定，可見被人否定者未必是真不行,，樂山樂水,，人各有見，何必為之拘束,，更何足改變自己的創(chuàng)作旨趣呢,！
陳壽榮又想到，前人及當代大家畫鷹,，大率都取靜態(tài),，圖然是事實，但也并不盡然,，徐悲鴻就畫過不少飛鷹,。盡管沒能像他的馬或人物那樣傾注巨大的精力，形成獨特的筆墨,，但他的鷹基于卓越的素描造詣,，也并非“難得自然”，由此可見,，只要畫藝到了高妙的境界,，何須藏拙？
在后來的日子里,，陳壽榮每每想起李苦禪先生要他藏拙,，大約是因為他畫猶未工。陳壽榮愈發(fā)勤勉,，不是退而藏拙，而是進而求工,。
創(chuàng)造畫鷹寫意技法 詩印平添文人氣韻
在長期觀察試驗的創(chuàng)作實踐中,，陳壽榮初步找到了一種畫鷹方法。經(jīng)過一段集中的探索和努力,，他覺得畫鷹技藝大進,，境界大開，已經(jīng)形成一種獨特的筆墨,，即在師法造化的前提下,，用墨的五色和筆的靈性，創(chuàng)出一套捕捉和表現(xiàn)鷹雕形神特點的畫法。他運筆猶如寫字,，他本就善書,，又兼長各體，所以轉(zhuǎn)腕用筆不滯,，用于畫鷹,，自成一種具有濃重個人特色的筆墨。用書法的筆力作畫,，可以用于工筆寫意各個方面,，而以雄渾蒼勁的物象最為有效果。趙之謙在題自畫的《墨松》時說：“以篆隸書法畫松,，古人多有之,。”陳壽榮是以篆隸書法畫鷹，因為筆情縱恣,，所畫之鷹,，往往筆之所到，意趣橫生,，蒼勁圓磐,，窮極萬態(tài)。
陳壽榮畫鷹雖用潑墨淋漓的寫意之法,，但能形神兼顧,，在形的酷似中突現(xiàn)猛禽的飛揚之勢和逼人的神采，正像白石的蝦,、悲鴻的馬,，在看似簡省的筆墨中尋求形與神的高度統(tǒng)一，從而形成誰也不能替代的獨特個性與風格,。若要概括其特點,，那就是：窮形盡相，寄情傳神,，筆墨酣暢,，氣勢磅礴。這是種大家之風,。
陳壽榮自早年就注意題畫的藝術(shù),。他善書，善詩,，又善篆刻,，所以有條件在每一幅畫上題上恰如其分的詩，鈐上相映成趣的印,。不過在他早年及中年前期的作品中,，還常常題寫古詩或前人的成句,；到了中年以后，才做到幾乎每成一畫,，必題自己所做的詩,。渾厚飄逸略帶瘦金風神的行楷或蒼勁古樸的篆隸，抒情寄慨格律精嚴的題畫詩,，追秦撫漢又新意別出的治印,，都為他的鷹平添了文人氣韻。他畫的鷹,，有獨鷹,，有雙鷹，有群鷹,，晚年還畫過百鷹長卷,。其配景，或以山,，或以樹,，或以滄海云煙，或以狂飆雷霆,，無不與鷹雕相融,，創(chuàng)造出具有著雄風萬里、偉力千鈞的猛禽天地,。而這矯健不屈的鷙鳥,，又往往是作者的自喻。如他的獨鷹圖《奮發(fā)沖霄》中的題詩：奮發(fā)沖霄漢,，飛揚過險峰,。一如威猛士，彈雨亦從容,。
陳壽榮最具代表性的作品《飛鷹圖卷》,，此卷共繪飛鷹近百只，所繪飛鷹神態(tài)各異,，或飛于海天之中,，或立于高山之上云霧之間。鷹之姿態(tài),，或單鷹獨飛,，或雙鷹回首，也有群鷹于青松白雪間振翅飛翔,。陳壽榮所繪飛鷹，筆墨酣暢淋漓,，用筆潑墨揮灑,，以篆書筆法繪制鷹眼,、鷹爪，用行草筆法畫鷹的翅膀及羽毛,，所用筆墨濃淡相容,，色墨相間，配景或以高山蒼松于云霧鳴泉間,，或以秋林盡染,，或以驚濤駭浪……陳壽榮在他畫的《飛鷹圖卷》中，卷首他用篆書題寫《飛鷹圖卷》四個大字,，在卷尾他用六首自作詩詞題跋,，這六首詩陳壽榮分別用六種字體書寫。這六首詩詞如下：
其一（用隸書書寫）
題曰：“飛鷹圖卷今春成,，各具神姿各有形,。曾入云霄追異境，不求人夸使人驚,。七絕創(chuàng)飛鷹圖卷”
其二（用草書題寫）
題曰：“喜寫鷲雕世間隼,，畫成百態(tài)雄姿真。飛鷹之祖敢獨任,，胸內(nèi)深藏鷙鳥魂,。七絕喜畫飛鷹”
其三（用行楷題寫）
題曰：“守舊因循非好漢，畫鷹已越雷池邊,。后來居上前賢訓,，奮發(fā)爭先古礪篇。速寫京申求搏貌,，直升云彩揣神顏,。自成一格真絢年，陳氏飛鷲己上天,。七律創(chuàng)繪飛鷹”
其四（用篆書題寫）
題曰：“雋鷹拼搏為余師,，萬里飛程無倦思。我心雖老雄心在,，效君豪氣英風姿,。七絕贊飛鷹”
其五（隸楷書合體題寫）
題曰：“創(chuàng)寫飛鷹六十年，崢嶸神態(tài)時鉆研,。舉頭紅日沖云出,，回首夕陽霞滿天。七絕題畫飛鷹”
其六（楷書瘦金書書體題寫）
題曰：“腦海深藏生活魂,，興來落成任狂揮,。緣何獨愛雄鷹貌，羨爾英風照乾坤,。七絕畫飛鷹感言,，己卯四月飛鷹圖卷竣事,，題詩六首抒抒情，濰坊八十三歲叟陳壽榮”
責任編輯：邢敏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