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一條河同行

◎胡明寶

　　每天出門上班,，最幸運的事便是與你同行,。確切地說,，是每天陪伴你走一段路,，然后,，各奔東西。你繼續(xù)趕路,，似無盡頭,，卻咬定目標(biāo)，堅定執(zhí)著,。在你面前,，我微若塵埃，但卻因能天天陪伴你,，感受著你的博大浩渺,，呼吸著你的呼吸，而身心微醺,、眷戀紅塵,。

　　大概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，你就把所有的熱情都傾注到這片土地上,，舒展軀體,，吐納浪花，走過無邊的洪荒與孤寂,，留下一路的生機盎然和鳥語花香,。在漫漫征程中，尋找著你最終向海的歸宿,。

　　在世間所有的行走中,，你不為疲倦所累，不為亂石所困,，不為酷寒停步,，不為前途所惑。你知道只要心向大海,，你一定會走出與日月同輝,、與天地不老的永恒。你做到了,，從你用堅韌的浪花犁開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,，你便注定成為這片土地上無所畏懼,、一往無前的信仰和圖騰。你就像沉落凡間的龍,，以蜿蜒奮發(fā)的姿勢在這片土地上穿云破霧,。你的每一次回眸，每一片在陽光下閃爍的鱗片,，都生動著我先祖的記憶,，激勵著無數(shù)蒼生與命運不懈搏擊。

　　撥開歷史濃重的煙靄,，我看到了先民們像一群追隨母親的孩子一樣,，圍在你身邊，稼穡耕耘,、馳騁畋獵,、建設(shè)家園、繁衍生息,；他們在你面前,，載歌載舞、沉靜思索,，日出而作,，日落而息。在你走過的這片土地上留下了無數(shù)鮮活的傳說,，催生了北辛文化,、大汶口文化、龍山文化和東夷文明,，滋養(yǎng)了諸如明朝宣德年間江北第一狀元馬愉,、明朝萬歷二十六年狀元趙秉忠等眾多璀璨在精神蒼穹里的“文曲星”……

　　其實，在我眼里,，你從來就是一條普通的河流,，本色出演著你在世間的角色，風(fēng)生水起,，潮漲潮落,，孕育生命，滋潤萬物,，廣布恩澤,。我想這也是你最喜歡的角色。在遙遠的北魏,，少年酈道元隨父“侍節(jié)東洲”之時,，曾在你身邊納涼嬉戲，“提琴命友,，嬉娛永日,，桂筍尋波，輕林委浪,，琴歌既洽,，歡情亦暢，是焉棲寄,，實可憑衿,。”四十年前的我，一個小小的頑童,，也曾無數(shù)次投入你澄澈的懷抱感受絲綢般的滑凉,。我和伙伴們在淺水邊打水仗，摸魚釣蝦,，而我的母親和那些洗衣服的婦女將雪白的小腿浸在水里,，衣服在石頭上捶打揉搓，七彩珍珠一樣閃光圓潤的泡沫集聚著,、旋轉(zhuǎn)著,，慢慢化成絲絲縷縷，沿河水漂泊而去,。那時,，水總是那么清涼碧透，眾多的紅鯉像散落在四處的花瓣,。當(dāng)一片糧食的碎屑投進水中,，零落的花瓣們立刻搖頭擺尾歡聚成一朵紅艷艷的碩大花朵，驚艷了婦女和頑童的眼睛,，大家一陣陣大呼小叫,，歡笑像漣漪一樣蕩向遠方。

　　后來,，我從你身邊離開,，踏上了越來越遠的求學(xué)路。你和父母留在家鄉(xiāng),，守候著故鄉(xiāng)的日月,。你的水流在我身上化作了奔騰的血液，每個夜深人靜的晚上都在召喚我回到你的身邊,。但多少次我回去看你,，沿著你坑坑洼洼、泥濘不堪的兩岸行走,，卻發(fā)現(xiàn)了你從未有過的委屈,。聽著你的哭訴，看著你的憔悴,，我止不住淚流滿面……

　　多年后,，當(dāng)我再次走近你身邊,，你的容顏、你的舉止,、你的修養(yǎng),，已經(jīng)伴隨著人們生態(tài)理念的轉(zhuǎn)變和經(jīng)濟社會的飛速發(fā)展讓人擊節(jié)贊嘆。如今,，人們更加懂得感恩你的恩澤,，更加明白你的不易，更加仰慕你的偉大,，更加珍惜有你相伴的明天,。他們不再一味向你索取、討要,，而是像兒女保衛(wèi)母親一樣精心呵護你,、捍衛(wèi)你，給你在這片土地上從未有過的美麗和尊嚴(yán),。你的河道寬廣通暢,，堤壩兩側(cè)綠樹成蔭，水中小洲碧草青青,。藍天白云之下,，鷗鳥翔集，在你懷里投下一個個靈動的倩影,。環(huán)繞你兩岸的是一處處水利風(fēng)景區(qū),，一個個休閑公園，處處小橋流水,，清荷弄影,。你走到哪里，哪里便是風(fēng)景,；你走到哪里,，哪里便是發(fā)展的中軸線。

　　如今,，每天我都沿著亮麗的順河路,，在綠柳依依里行走。我喜歡看你步履穩(wěn)健不急不躁的樣子,，喜歡看你把朝霞散作無數(shù)碎金的樣子,，喜歡看你沉靜智慧的樣子，喜歡看你利萬物而不爭的樣子,。我還常常坐在你身邊,，看碧藍的蒼穹倒影在你懷里，看圓圓的月亮點在你眉心。在裹挾著水草味道的清風(fēng)里,，靜坐你身邊,，讓心安寧，恍惚中會看見黑塞《悉達多》里那個包含智慧的漁夫向我走來,。

　　逝者如斯,，不舍晝夜,。你以滔滔的氣勢,，不屈的決心，從洪荒歲月中一路披荊斬棘走到今天,，才走進了真正意義上的期許與美好,。這份美好，正是因為你的子女開始真正用心愛你,、敬仰你,、保護你。你以長者之仁心厚德,，以更加沉著,、穩(wěn)健、大度和充滿深沉智慧的形象,，滋養(yǎng),、回饋、啟迪著這片土地上的人們,，看他們在青山蔥蘢,、河湖安瀾下，建設(shè)幸福的家園,，賡續(xù)文明的香火,。

　　微若塵埃的我，被你的碧波洗滌,，被你的博大涵養(yǎng),，被你日夜流淌的哲理教誨。感謝你,，我偉大的母親和堅定的朋友,。

　　你是誰？你叫彌河,，發(fā)源于林海蒼莽的魯中沂山,，全長206千米，一路經(jīng)臨朐,、過青州,、歷壽光，曲折北向，終歸渤海,。彌,，極言水大水滿，橫無際涯,。